一条叫阿幸的咸鱼

五 快!

21

到了这个点,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大多临近停运。被拯救世界的大任紧急召唤的七剑传人们一人踩了一辆小黄车,一路风风火火地趁着人少车少的机会闯了好几个红灯,生怕因为赶不及而错过这样一线之间的生死存亡。普通的小黄车都被他们骑出了公路赛夺冠的气势。

可等他们到场的时候,现代都市情景剧已然落幕告终。

事发现场,几辆警车横七竖八地停在楼下,警铃也不见停地呜鸣着,好似一种另类的默哀。七剑的人,武管局的执行官,省武联的书记员全都堵在小小的一扇铁闸门外面,整个楼梯都被这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那扇铁闸门和内层的防盗门都被人为地破坏过,动手的一定是一位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原本坚固的不锈钢在他的手下夸张地变了形。锁更是被寸劲震断了,再也起不到保护屋内住户的用途。

哪怕这样了,也还有胆子大的邻居扒在门缝和猫眼上往外看。武管局派来的执行官是个暴脾气,一时按捺不住地横眉嚷嚷:“都不想活命了是吧?看个球看!”

掀开的猫眼和推开的门缝哆哆嗦嗦地合了回去。

“嘿哟,这怎么还来了几个小屁孩?”凶走了好事的邻居,执行官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沙凡一他们几个,就势接着赶人,“胡闹什么呢,有什么热闹好凑的?!嘴毛都没长两根就学着干这种不着四六的混事?还不快滚回家去!”

迟到一步的三位七剑传人都没经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我说了还不听了是吧?”

“可是我们是七剑传人啊。”最终还是深珅无辜地亮剑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家主喊我们过来的,他们都可以证明的咯。”

高中生手上的冰魄剑如假包换。

原本带来准备动手的兵刃这时候成了验明正身的信物,他们三把宝剑在手,就是无法造假的证明。守门的这个执行官“嘶”的一声。他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这三个年轻人面上扫了几圈,到底还是脸色不佳地把三个人放了进去。

“噫。”

“我靠!”

一进门,一具中年人的尸体大喇喇地躺在他们脚边,惹得沙凡一和深珅短促出声之后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两个小屁孩明显的应激反应被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在场的所有前辈眼前,只有上过解剖课的乔颖好歹还表现得比较淡定,难能可贵地给七剑传人这个小团体维护了最后一点面子。

 

沙凡一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这是他十七年来头一回直面如此残酷的现实。

在这之前,死亡似乎还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侧过脸不想去看地上那张僵住的脸,他们的雨花剑主知从哪个口袋里摸出一副一次性口罩和手套,二话不说就蹲下去和另一个衣衫革履地青年一起翻看这具瘆人的尸体。

沙凡一又是一阵反胃,彻底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苍澜门掌门死不瞑目。

他的眼睛瞪了老大,也不知道生前的最后一眼究竟看到了怎样一双眼睛。

躺在地毯上了无生息的江掌门衣着随意却不显丝毫凌乱,哪怕是扒下衣服,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伤痕——一击致命,这必然是一击致命的缘故,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真正的交手,就有人毫不留情地为江掌门送葬。整间屋子不大,单身公寓,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的样子。除了门口玄关这里留下的一具新鲜尸体,放眼望去,动手杀人的神秘人并未在屋里留下更多的痕迹。他冷静而高效,得手之后便悄然离去,像是个停留在多年以前的幽灵,鬼魅一般地行走在人间。

“我们来……来迟了哈?打完了?”深珅磕磕巴巴地问。

就算是喊她直面神秘人,也好过让她面对无力回天的结局。

武管局的另一位执行官从卧室走出来:“准确地说,是我们都来迟了——卧室我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按照死亡时间推测,大概那家伙才刚给沙家主打了电话,杀人的人就。”他利索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省武联的书记员简单地补充:“和上回解放路那个可能是同一种死法。”

他们在跟沙婉容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有回避两个高中生的意思。大约拿起家传的剑,少年和少女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某种必须接受这些既定事实的东西,而不是需要躲在大人身后被保护的未成年人。

——即使这两个的高中生这会看起来更像是路过来打个酱油的。

尤其是一言不发的紫云剑主。

科普完的前辈们忙忙碌碌地穿梭在几十平米的公寓搜查取证,深珅趁着没人指使他们,碰了碰沙凡一的手背,关心地问:“老哥你没事吧,脸色很难看哎。”

沙凡一“呃”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说:“还是有点想吐。”

深珅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其实我也有点。”

两个人正暗搓搓地说着话,敞开的大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紧跟着,女孩子拔高的声音传进来:“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这是我们师父!”

“谢晓学姐?”听见这一声,深珅她惊讶地踮着脚试图从人缝里往外看,一面招呼着沙凡一一起确认,“朋友你快看一眼外面那个是不是谢学姐?不对啊……不是刚才还说封锁消息了吗,她怎么来了?”

大半夜的,总不能他们苍澜门时兴这个点学艺吧。

还能怎么?

只能是走漏风声了呗,沙凡一在心里下了定论。不等他把自己的判断付诸言语,被堵在外围的谢晓却眼尖地叫起他的名字:“沙凡一,社长……紫云剑主!”她把他的名字和身份挨个叫了一遍,为他引来了全场的注意。

沙凡一:“……”

这年头,在心里跑个火车都要天打雷劈的?

面对十几个前辈的目光,沙凡一渡劫似的抽着嘴角说:“徒弟是真的,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是真的。”

有了紫云剑主的亲口证明,武管局那个暴躁老哥把人往外拦的手顿时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道。他举着胳膊进退维谷,最终还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门里。

“放她们进来吧。”武管局的负责人说。

有他发话,围在外面的人当即默默地给两个姑娘让了一条道。谢晓她俩扶持着走过来,看见江掌门尸体的一瞬间,她们方才在门外跟武管局执行官争执的气场统统塌没了。沙凡一眼见平时在学校里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膝盖一沉跪倒在地,眼泪像是崩了闸一样,哗得涌出来。想来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应当是很好的,要不然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不至于为个陷入中年危机的老男人哭成这样。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沉默着看着谢晓她俩。这种时候,好歹是个江湖中人,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好像也不缺一句诸如“节哀顺变”之类用来宽慰的车轱辘话。

 

女孩子们小声地呜咽着,彻屋的搜查无疾而终。

自此,这场临时行动的原计划彻底宣告流产。

 

“沙姐,你看这。也不早了,”现场乱七八糟的,武管局负责人跳过客厅的沙发,走到沙婉容身边,笑着征求她的意见,“要不咱就散了吧?就这么间屋子,我们的人都翻遍了,实在也是查不出来什么了。”

总算是打破了僵局。

沙婉容瞟了一眼自家满脸写着不在状态的儿子。纵然不甘于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吝啬地匀出一点笑,点头认可了武管局负责人的决定。武管局的负责人长出一口气,拍手招呼他带来的下属们。随着他的命令,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多谢沙姐体谅了——都别愣着了。收工,动作快点。东西和尸体都带走。”

谢晓惊觉地抬头红着眼看向他。

“……还有这两位苍澜门的弟子,也一并带回去做个笔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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