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才喝了茶还在暗自复盘的陈吉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深珅蓝白色的校服明示了她的年级，在这个各社团招新还没完成的时候，她显然不是功夫社的人。陈吉是一心冲着功夫社来的，眼下深珅横在眼前，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和这个跟自己同级的妹子切磋，甚至耿直地将茫然的眼神投向了沙社长。

沙凡一很明白，小学弟是来求助的。

沙社长于是眼神接龙一样地望向深珅，思索起怎么利用自己那些多年积攒的，丰富的失败劝说经验搞一波事情。

他们冰魄剑主却一脸期待地看着小学弟，全然没有领会精神的闲暇。

这下倒好，出师未捷身先死，留取丹心照……啊呸，长使英雄泪满襟。

沙凡一正头疼，好在适时响起的手机铃声自说自话地强行打断了深珅还没憋完的持续伤害大招。她的来电铃声是当前最火的一部国产动画的角色ED，歌手一开口就带了点老干部般的悠闲——是相当地道的京腔。

“电话。”歌词才冒出来半句，沙凡一果断就坡下驴地提醒。

深珅“噫”地比了个休战的手势，皱着眉去摸自己的裤袋。

来电铃声还在响，深珅却意外地熄了火。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甚至真情实感地当场为陈吉和各位功夫社成员表演了一个秒怂。

“喂？老深？……我怎么还没出来？哎呀你怎么来学校接我了，我跟学长一块回去不就行了，咱家多近……没没没，没有！无辜可怜又弱小……哎？为什么啊？”

深珅最初的称呼一出来，沙凡一就乐了。

他先跟小学弟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拿口型问深珅：“你爸什么事？”

“……哎呀不说了，沙凡一叫我来着，先挂了，我们马上出来了！回见！”报出沙凡一的名字，深珅解放似的三倍速挂断了电话。她抿了抿嘴，整个人都颓了一截，“老深说在校门口等咱们，他开车带咱俩回。”

开车回去。

沙凡一听到这里就听懂了深珅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们平时住的公寓离亭中骑车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既然深泽特意提到开车带他们回去，那他们的目的地当然是位于城东别墅区的冰魄紫云两家大部队所居住的本家。

那是蓝瑾仪和沙婉容不希望他们太早涉足的地方。

从小到大，沙凡一和深珅对那里从没有过太多的好感。

天知道又出什么事了。沙凡一总觉得每次回到本家的时候，似乎都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老沙？”李正信看到自家社长在听到小学妹一句话之后和她一样丧了起来，不由得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啊没事。”沙凡一摆了摆手，把剑从深珅那拿回来抬手丢给老李，“家里有点事先走了，咱们活动室还没锁，你走之前记得锁门——陈吉，对不住了啊。”

“哪里哪……”里。

陈吉望着沙凡一和深珅匆匆开溜的背影，把里字的尾音吞回喉咙眼里。他呆滞地转头，试探着拿自己发现的华点问李正信：“他们家里出事了吗？”

李正信也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不知道啊？”

深泽的车技很稳——毕竟他有个常年重度晕车的亲闺女。

就这样，深珅还是半死不活地歪在后座，占据了后座的绝大一部分的位置。沙凡一一书包的习题册和卷子都被扔到了副驾驶座，他才勉强在足以坐下四个成年人的后座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见缝插针地玩手机。

“珅珅，才开学感觉怎么样啊？习惯吗？”深泽是个从未插足武林事宜的普通人。他也没闹明白蓝瑾仪急着喊深珅跟沙凡一的目的，这会还心态很好地一边开车一边和闺女和干儿子唠家常，“凡凡高二辛苦不？”

深珅有气无力地小声嚷嚷：“学校太严格了。”

沙凡一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聊天，半晌才不确定地回答：“……还好？”

“啊，”深泽专心打了个弯才来安慰闺女，“一会你妈那边完事了老爸带你跟凡凡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申请火锅。”深珅眼睛亮了一下，仍旧半躺在后座上举手。

“凡凡呢？”民主老深接着问，“海底捞行吗？”

沙凡一又沉浸在网络世界里，半天都没个反应。直到被深珅抬手隔着校服拧了一下腰，沙凡一才“嗷”的一声，疑惑地问：“什么行吗？”

“朋友你看什么呢？”沙凡一的反常让深珅克服了头疼，挣扎着坐起来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哇哦。”

深珅看了一眼亲爹，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趴在沙凡一耳边小声问：“这个陈陈是谁，兄弟你怕不是瞒着可爱的学妹搞网恋了吧？”

沙凡一：“……”

他扯着嘴角地翻了个白眼：“是陈婷学姐。”

说着，沙凡一把手机光明正大地往深珅那边举了一点，给她往上翻记录。两个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聊天记录，最早刚加上好友的时候，甚至只报了一遍自己的班级和名字。跳了很长一段时间，功夫社前社长突然给现任社长发了一条消息。

“学弟，听说我弟弟跑社里挑衅去了？”

“哇，你快翻你快翻。”眼见正戏来了，深珅觉得自己晕车的症状都缓解了一点，“朋友你回什么了？”

沙凡一从善如流地接着往下拉。他的回复跟在一个大号熊猫表情后面：“小场面，我跟他交过一回手了。我心里有数。”

“很自信啊。”深珅看完这一句，“鹅鹅鹅”地笑着评价。

沙凡一不置可否地接着翻记录，深珅就看到功夫社的创社学姐很快就又发过来一句：“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吉他从小就这样，见谅见谅。他要真的想搞事，不用给我面子，能吊打就不要给他留机会。”

紧接着的下一个气泡也是陈婷的。

“我看他不爽很多年了。”

深珅惊讶地张大了嘴：“……”

真是亲身体会了一回“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惊喜。

再往后，最后一点聊天记录就是今天的了。沙凡一一上深泽的车，就向前任社长汇报了先前陈吉三顾功夫社的最终结果。已经念大学了的陈婷学姐看来也是憋了挺久了，借机向沙凡一诉说了家里的那一堆破烂事情——沙凡一刚才就是在忙着回复陈婷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吐槽。

大多都是一些武林世家继承人之间的矛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完了所有的记录，深珅不禁目瞪口呆地念叨，“哎，你说，这回他们找咱回去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怎么突然有点慌。”

“谁知道呢。”沙凡一放下手机，闭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