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八卦是亭中延续百年的历史传统……”

沙凡一隔天在大课间见到深珅的时候，忙不迭地这么跟她解释。

“嗯嗯嗯。”深珅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背过身不去看沙凡一，环视一周另几个没在班级队列里做操的学姐和学长。这些少年少女们大多体型匀称，人手拎着点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耍，唯一那个没带着兵器的男生也哼次哼次地举着杠铃，眼见深珅在看他，还呲牙朝妹子咧出来一个笑。一看就是些同道中人。

举杠铃的男生只穿了一件紧身黑背心，深珅多看了一眼他大臂结实的肌肉线条，也友好地跟那位学长笑了笑，好奇地问：“学长是练哪路拳的？”

“我玩散打的。”

没怎么接触过现代搏击的深珅眼前一亮，搓着手说：“有机会切磋一下啊学长！”

每天上午的大课间，都是亭中功夫社团的活动时间。

正联功夫社是亭中近几年刚兴起的社团。根据校史陈列室里的记录，正联功夫社最早一任的社长叫陈婷，这位最初的社长成绩平平，靠几个国家级的奖项才得以进亭中学习，是个标标准准的体育特长生。

陈社长在校期间包揽了好几项田径校运会的女子记录，她的主项却跟田径没什么关系。

——亭中人尽皆知，太极剑才是让陈婷能在全国拿名次的项目。

当初社团是打着科普传统文化的名义过的学校审核，亭中这些为数不多的圈里人却一直口耳相传着陈社长的真实目的。

“以武会友，共同进步”。

贴在社团活动室的标语因为褪色已经换过一次，正联功夫社的宗旨这几年来从未改变。

无论是现代搏击还是古武术，若是想要精进，大量的实际练习与切磋都必不可少，作为陈氏太极的正统传人，陈婷正按捺不住想要在学校练功的的心，才以本校功夫圈为己任地给负责老师递交了成立社团的申请。

“所以学姐为什么要给社团取名字叫正联啊？”操场上回荡着嘹亮的广播体操节拍，深珅跟着社团一帮子人做了几组拉伸，嘴上也不闲着，“保卫正派荣光联盟吗？咱社是不是不收邪门歪道啊？”

“是‘你社’，朋友。连入社申请书都没交谁跟你咱啊？”现任社长沙凡一习惯性地抬完杠，而后捂着脸说，“妹子你想多了，不用给学姐找这么高大上的理由的。”

深珅：“？”

“正联啊朋友，我记得你看过正义联盟啊？还跟我怒槽半个小时，你需不需要我翻一下去年你发给我的小论文？”

深珅：“？？？”

先前还对社团很有兴趣的少女突然后退了三步。她的面前像是出现了一群看不见的敌人，深珅警惕地摆出来一个迎敌的姿态，戏很足地沉声说：“那我可能没法加入你们社团了。”

“漫威党永不为奴！DC这个对家！”

这回轮到沙凡一懵圈了。

还在抓紧时间练习的几个男生看着这个突然来劲的姑娘，彼此对视一眼，整齐地给深珅鼓起了掌。

沙凡一觉得自己有点心累：“……同学们，省省戏。”

还不等他心累完，第三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就做完了最后一节。各班原本整齐的队伍散了开来，开始自由活动。最靠近正联社团活动地界的是高一的十四班，他们班报的项目是跳长绳，尼龙长绳已经被甩了有一会工夫了，去跳的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沙凡一眼见不少学弟学妹们都蹲在一边围观他们社团练习，社长的责任感难能可贵地上了头。他随手把陈学姐留下的剑扔到一边草坪里，走过去开始不着调地给自家社团宣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同学们，扬我华夏武魂，正联功夫社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不会不是事啊，我们包教的。”

“当然也欢迎练家子来一起切磋切磋共同进步哈。”

“……不包会不包会，这个得看天赋。不过学个几招打流氓还是稳的。”

沙凡一好歹长得还人模人样的，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有几个高一的小学妹围了过来，开始认真地咨询入社事宜。

至于到底有几分认真学习的心，就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

“你社这么惨的吗？还要靠这样拉人？”看着沙凡一拉皮条的背影，作为一个对学校社团的印象还停留在日本热血少年漫上的中二少女，深珅忍不住戳了一下那位黑背心学长，“陈学姐不是很厉害吗？咱们不打比赛吗？”

黑背心学长绕了绕头，反问：“有那么惨吗？我社已经算是亭中很靠谱的社团了。像那个什么手作社，听说上学期就黄于学校不肯批经费了。”

中二少女深珅觉得自己对于高中的期待就在这一瞬间结束了。

黑背心学长没看出来少女的心事，还接着跟深珅吐槽：“咱社真的算好的了，就是老有那种来凑热闹的社员，报完名没参加两次社团活动就跑路了……要我说咱就干脆别收那些一点底子都没有的新生了，还省事。”

“哦。”深珅一下子蔫了。

“对了，我听老沙说你也练剑的？”黑背心学长外表看上去彪悍，实则内心却很羞涩。从各个班围过来的学弟学妹愈来愈多之后，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杠铃，专心跟深珅聊天。

深珅睁着眼说瞎话：“是啊，吊打他。”

“嗤。”黑背心学长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一样，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朝还在和学妹们安利功夫社的沙凡一喊，“老沙，你领来的妹子说吊打你啊，这要我就忍不了了啊！快过来以正社风！”

正在跟学弟数社里有几种兵器的沙凡一：“……”

“等等啊，”沙凡一朝着问问题的学弟抱歉地一笑，头都不回就喊回去，“老李，妹子贼强，我真打不过。”

老李：“日哦。”

在那群学弟学妹一片哗然之中，黑背心学长老李重新打量了一遍少女的细胳膊细腿，硬生生把内心深处呼之欲出的“哇哦”给咽了下去。

他想起来刚才妹子戏精一样的发言，心说，这体格，这实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信仰的力量？

深珅不知道老李心里已经给“论信仰与功夫水平之间的关联”打了个腹稿，嘴上还在不正不经地跑火车：“你们社团是谁强谁当社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加入用对家名字命名的社团的。”

老李彻底对沙社长领来的妹子侧目了。

他切实地感受到了妹子凶残的战斗力，恭敬地一抱拳：“妹子，我叫李正信，以后请多指教了。”

“好说好……”

深珅自以为的客气话还没有说完，就眼观六路地发现沙凡一那头突然骚动起来。一帮和她一样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围着沙凡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气氛看着并不太好。

卖个安利还能卖出事来？

深珅这样不可思议地想着，脚下步子也动了起来。她跟站了一圈的新生们说着“借过”，还没等他们多说些什么，就使了巧劲挤进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要打架吗？带我一个呀？”

少女欢脱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